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酣醉知沧海 春山上翠微 |
——赏南宋佚名《花坞醉归图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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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郭轻舟
去年春天,在南山脚下的勺园山庄雅集,一干人等猜拳行令对诗。俊逸师兄拿了竹筷敲着瓷碗,醉眼朦胧地吟宋人程垓的那阕《春光好》:“春犹浅,柳初芽。杏初花。杨柳杏花交影处,有人家。”东道主庄兄接了下半阕:“玉窗明暖烘霞。小屏上、水远山斜。昨夜酒多春睡重,莫惊他。” 这一群翩翩君子,因多饮了几杯,露出率真不羁的底色来。唐代诗人王驾有诗“桑柘影斜春社散,家家扶得醉人归”真是古今皆然。 今春久未聚,眼见花开如锦。庄兄微信说:我想起了去上海博物馆看过的一张小画儿《花坞醉归图》,你来给我讲讲? 于是,我在“勺园山庄”群里开讲: 这张小画确实小,不过纵23.8厘米、横25.3厘米。因为它的形制是“团扇”。团扇能扇风能把玩,审美与实用兼具,与那些高屏大帏的立轴长卷相比,它瑰肌寸魄。 体察微观之美,虽为小幅却蔚然大观,深受宋代翰林图画院的画家和民间画工的喜爱,至宋末成了纯欣赏性的绘画小品。这幅画作者阙如,从画风看是典型的南宋院体画,画面端方典雅、笔格遒劲精工,是否大画家刘松年的作品也未可知。 庄兄说,当时在上博遇见它时,像有魔力似的越看越喜欢,却说不出好在哪,原来如此!我笑他:你是不是很羡慕那骑驴醉归的人?庄兄回道:超然物外,一醉方休。 山花盛开、万重红颜,染了虚远的山、近处耸峙的石。眉目交睫处,小桥、流水、花树环绕着茅屋两间,幡旗招展门洞开,女眷担水、狗狗相迎等待主人归来。再看那桥上,幞头深衣的主人烂醉如泥骑驴欲坠,仆童亦步亦趋托腋扶之。后面那仆从担担相随,前挑一梅瓶,后挑一肴盒,想是主人在山中,与那三朋四友把酒言欢,饮了瓶中醇酒、啖了盒中美馔,逐那春水清流兴尽而归,这淋漓快意的人生,岂不让人羡煞? 俊逸兄按捺不住,问那驴子上的人儿是啥身份? 我回道,唐代诗人孟郊有诗云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,状元及第自然骑马,那自诩“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”的孟浩然是何人呢?隐士、诗人,抑或落拓文人。文人骑驴形象自唐五代出现,至两宋滥觞,成为山水画中的典型符号并流布明清,可谓影响深远。而骑驴往往和进山、过桥等意向联系在一起,这是文人“入世”和“出世”的另一表征。 一幅小画讲了个把小时,大家意犹未尽。我说:酣醉知沧海,春山上翠微。盼望我们聚首勺园花坞,去畅饮庄兄的杏花春酒。没有驴子也无妨,我们骑着电驴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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