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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董涛 家住城郊,半乡半郭。 县城外扩,其西、南为山,北面是工业区,只能东扩,于是东面城郊村落规划重建,原本错落不一的平房小院被推倒,一幢幢楼房像堆积木般立起来。昔日村落摇身一变成为城市化小区,集绿化、健身于一体的景观打造,像丑小鸭华丽转身,蜕变成白天鹅。 春有百花秋有月,小区环境美如画。 三春是小区花事最盛之时,抢先迎春的是甬路两边的连翘,满枝金黄,率先向人们报告春天到来的消息。 接下来次第登场的是杏花、桃花、紫叶李和玉兰花。“沾衣欲湿杏花雨,吹面不寒杨柳风”,百花丛中杏花最娇媚,白色面庞,粉色花芯,蒙蒙雨幕中嫣然地笑;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,芳菲烂漫的桃花如片片红霞,与婆娑的金柳相互映衬,好一幅桃红柳绿的盛景;紫叶李花娇小洁白,暗香浮动,像极了小家碧玉;玉兰花开,傲立枝头,“净若清荷尘不染”。 赏罢花,再品果。 杏子渐熟,青里带白,白里泛黄,“叶底青青杏子垂”,忍不住摘一颗,酸酸甜甜,口舌生津;五月间,桃子压枝,“红桃子熟红如火”,晶莹圆润,令人垂涎;金秋之季,“红枣林繁欣岁熟”,大人孩子手持竹竿,颗颗红枣簌簌落地,真个是“秋来红枣压枝繁,堆向君家白玉盘”;西风劲,虬枝盘曲的柿树上挂满盏盏红灯笼,“柿叶翻红霜景秋,碧天如水倚红楼”,最妙的是落点小雪,雪中的红果绝对是画家的爱物。 说到赏景,还有一个绝佳去处,小区北邻的市民休闲活动中心,开挖了人工湖,建起了音乐喷泉,静静的湖水宛如一大块翡翠;湖边遍植芦苇,落日时分,夕阳倒影,半湖瑟瑟。 小区的晨暮也是入画一景。晨曦微露,偶有鸡犬相闻,悠扬的音乐声中,几位老人舒缓地打着太极;南边的运动场内,晨跑的、打球的、踢毽子的,还有边跑边喊“一二一”的……到了晚上,小区里更热闹,跳广场舞的大姐大妈伴随着铿锵的音乐舞出幸福旋律,小区中心广场扯上银幕,老人们看着老电影,回味旧事;一角传出悠悠的胡琴声…… 没了土地,搬进了楼房,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人终于不用再去庄稼地里讨生计。最兴奋的当属村里的年轻人,为了梦想和追求,他们纷纷走出去,像一只只蜜蜂去寻找花粉,努力去酿造最甜的生活。 不适应的是那些老年人。当了一辈子农民,一下子没了地,心理落差太大了。没过多长时间,住在楼上的老人们就坐不住了,他们开始怀念曾经的土地,数次在梦中耕田锄地,醒来时心里空落落的。 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楼侧楼边那小块的边角空地,种菜养花。这些空地就是特意留给村民自由管理的。大爷大妈们从储藏室找出锄头,铲除杂草,拣出空地里面的建筑废料,把硬邦邦的土坷垃碾细整平,精心地侍弄着这巴掌大的地儿。平整地面后,撒上肥料,撒上茉莉花种,再种一垅韭菜和菠菜。前楼的刘爷爷竟然还移来了一棵拇指粗的家槐。刘爷爷说,他祖辈是从山西迁来的,当年祖辈背井离乡,辗转千里,带来了家乡的槐树,永志纪念。而今搬上了楼,栽上这槐树,是告诫子孙不能忘本。养花的赵伯、李叔把盆栽的桂花、月季移下楼,挖坑浇水栽在空地上。 边角空地一片生机!和煦的阳光下,菠菜、韭菜绿油油,月季、桂花、石榴、槐树发出新芽;夏日里,空地上各样绿植开枝散叶,蓬蓬勃勃,辣椒、茄子、黄瓜抢着挂果,蜜蜂嗡嗡,蝴蝶翻飞,各种鸟也来凑热闹。夜幕降临,人们手持芭蕉扇,提一个马扎坐到空地前,摆个茶桌,聊天乘凉,几个爱喝酒的老头,一壶老酒喝到夜深。秋天来了,空地上南瓜遍地长,茉莉花开出红黄粉色的花朵,整个楼前楼后氤氲着一股醉人的馨香。落雪花了,空地里只剩下一棵棵矗立的大白菜,人们收了白菜忙着埋下蒜种,覆上薄膜,那蒜苗就躲在地下偷偷地长,时不时拱破薄膜探出头来。 没过几年,刘爷爷的那棵槐树长到三层楼高了,四五月间,一穗穗槐花竞相绽放,人们找来竹竿、绑上铁钩,折几穗槐花或煎饼或调馅,楼前楼后整日弥散着槐花香。 这些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、如今住上高楼的老人们,因为有了楼侧楼边这些边边角角的小小空地,不再落寞,重新获得了农人耕耘的快乐!他们互相“攀比”着来侍弄这一块块空地,李大伯的桂花开了,摆上茶桌喊大家一块品茶赏花;张大妈的韭菜割了,一家送去一把。这一块块空地成了老人们的一块宝地,一年四季,应时的花草和农家小菜慰藉了他们失去土地的空虚和惆怅。 风飘飘而轻飏,木欣欣以向荣。走在乡间的小路上,吮吸着淳朴的乡野风,沐浴着厚重的乡土情。在享受大自然赐予的田园风景、体验着“采菊东篱下”的恬静安逸之时,也在亲身感受着时代的脉动,见证着新农村建设、城镇化嬗变的进程。 家住城郊,真的挺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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