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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牟昌非 不见朝雨君已五年,当年北京一别,两人无话。此后联系也渐渐荒疏起来,虽心有念念,如今的我是酒杯也不常端了。 当年朝雨高考失利,复读再败,一挫再挫,直至与家人反目。稍一言语,一顿饭便不得安宁。整日窝在那潮湿得快要生出苔藓的卧室,兼及那华丽的臭脚丫子味,这臭在高中时简直成了招牌,以致班里男女生墙角私语,掩口掩鼻不及。年纪轻轻杂生了数茎白发,眼镜一挂,望去却也颓颓然一个教授的样子。 六年前在他家的一场争吵,他父母亦在座,我竖鼻子瞪眼:“口里骂着教育还要挤扁脑袋进去,何苦呢?三年了,在画室整日捧本语法书,半天翻不了一页,英语分数还不如人家瞎蒙的分数高,复读个屁!”当时,朝雨已转入昌乐复读。每日画室、卧室两地辗转,软肋的数学英语政治早已不碰,嘴上却不曾放过,几成“怨敌”。不开口则已,开口即骂,班里也横生了几个怂恿者,喜欢看他骂骂咧咧,我凭空也解了气,他气翻鼻孔的样子着实让我乐不可支,当场笑翻在地。 据朝雨说,复读班里有一位年过三十的复读生,七复七败,屡败屡战,非央美不考,有“孟获”之称,寄居在学校附近的土山上,披着长发。当年的同学纷纷毕业回校任教,他还是学生,令人哭笑不得。那一刻,朝雨和我都笑了,朝雨从别人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。第二天,一个猛子扎到了北京。 我们租住在一间待拆迁破屋里,整日无话。他在墙上挂满一幅幅自己的写生油画,标上价格,几千万的数字,让人发笑。后来才知道这些狂妄的价格是这些画在他心中的份量。饭差点儿,画框画布颜料却要好的;穿的用的便宜点儿,买书却要正版。 前几日,两人走在陶然亭公园后的土坡上,捡个井盖坐下,不一会儿就吵起来,像两只红头蚂蚱。说起当年的重口味,才了解朝雨的苦衷,可恶的是我也充当了嘲笑者。他当年入学竟也若我辈一样拿了一万元择校费,此后朝雨便出现了不被理解的走怪状态,衣冠不整,答非所问,看似刻薄实则温厚。我说,反抗也不能用臭脚反抗啊。他说,这是无声的抵抗,哈哈哈哈哈哈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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