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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魏新 初中时,班里有个女生,相貌平平,成绩也一般,平日沉默寡言,一副很刻苦的样子。突然有一天,她说自己是小虎队中的吴奇隆,一下课就站起来,在班里开演唱会,唱《蝴蝶飞呀》《青苹果乐园》什么的,一边卖力地唱,一边笨拙地跳。同学们围成一圈,边笑边鼓掌。 没多久,她母亲就到学校把她接走了。后来,听说她去工厂上班,穿上母亲的工装,在车间里拍纱布垫,不再开演唱会,恢复了曾经的沉默。再后来,那家工厂倒闭了,不知道这个女生去了哪里。班里的同学聚会时,也没有人谈起她。 高中时,班里有个男生,长得胡子拉碴,说话却娘娘腔,经常翘着兰花指,走起路来屁股还一扭一扭,因此成了大家的笑料。有段时间,我可能是他仅有的朋友。有一天,班里一个男生私下对我说:“你要小心,他是‘玻璃’。”那时候虽不知道“玻璃”到底意味着什么,却产生了强烈的耻辱感。从此,我再也不理这个“玻璃”,和别的男生一起,模仿或者捉弄他,并且发现:嘲讽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人是那么快乐。 有一次,这个男生不知道惹了谁,在教室门口,突然有个又高又壮的家伙过来,掐住他的脖子,抽了他几耳光。谁也没有劝架,并且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看他被打的样子。他不光没有反击之力,竟然还当场哭了,一把鼻涕一把泪,嘴里喃喃地重复一句话:“我咋得罪你了?我咋得罪你了?” 这句话一度成了我们班的流行语,大家纷纷捏着嗓子眼儿去模仿,看谁模仿得更生动,更传神。后来,为了给这句话增添更多的笑料,有的男生甚至跑到他面前,冲着他说:“我咋得罪你了?我咋得罪你了?”在我们的哄笑中,这个男生的脸一下通红,瞪大眼睛,叉着腰,闭着嘴,一言不发,鼻孔喘粗气,黑黑的胡子在微微颤抖。 这个男生高中没上完就退学了,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干什么去了,他和我们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联系过。 好多年过去,我偶尔会想起他。他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,至少,原本并不是这样,世俗的压力和偏见让他的悲哀成为了我们的笑柄。也许,在被单调和枯燥绷紧了的生活中,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他或者他们,每个人都在庆幸至少还没有成为他们。 在看到“百元哥”“瓜子哥”“项链姐”的时候,不知为什么,这些记忆就像视频一样在脑海中循环播放。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仇,也没有什么怨,只是为了一百块,或一条被扯断的项链伤心而已。他们的偏执看起来那么可笑,是因为我们的生活实在太过可悲。 也许,在我们的生活中,他们瞬间就会消失,我们却永远是年少时荒唐的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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