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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陈来峰 农历七月,乡村有祭祀上坟的习俗,不禁念起父亲。 父亲嗜烟如命,起初是抽旱烟,长长的烟杆背在肩上,像猎人不离手的猎枪。晚上,父亲跟叔伯在村头遛弯,不过足烟瘾,不打着哈欠,是不会回来的。进了家门一头栽在床上,睡前不忘再深情地吸一口。后来,父亲改抽纸烟,刚开始总说不如旱烟有滋味。渐渐地,父亲一个劲儿地夸纸烟不用一遍一遍地点,可以一根接一根地来,过瘾。 起初,母亲多次呵斥父亲,说,抽烟伤身,抽这么多烟,不要命了啊!后来,呵斥声不再响起,好像母亲已经习惯了那烟熏火燎的味。我长大后也曾反对父亲抽烟的劣习,父亲嘿嘿笑着不理会。母亲却一把将我拉进里屋:“你爹吸就吸吧!这么多年了,他干着最累的体力活,来两口解解乏。”母亲话未完,眼圈先红了。我也为我的话懊悔不已。 那年,我考上大学,学费高得吓人,一家人捧着通知书陷入了沉思。父亲不知所措地摸烟,却摸出一个空盒,他叹息着狠狠地扔在地上。后来他走了好几家亲戚,才凑够学费。 大学几年,我很少回家,假期都在打工赚钱,深深体会到劳作的艰辛,也感知到父亲这么多年养家的不易。我工作后第一次领了薪水,给父亲买了一条南京烟。父亲捧着大红的烟盒,颤抖地说不出话。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说:“你上学后,四年了,你爹没有再碰过烟。”泪水从我眼角喷涌而出,我哭着说:“以后我每月给你买烟抽!” 父亲又开始了他的烟民生活,家里又多了他那蹩脚的小调,还伴着偶尔的咳嗽声。那年,父亲病重,已到晚期。病床上的父亲终于不再抽烟,大把大把的药片不情愿地往嘴里塞,僵硬的脸上失去了光泽。 后来父亲坚决回家,拒绝吃药,他带着干涩的眼神乞求着说:“给我再来盒烟抽抽吧!我好带着香烟去那边了……” 父亲临走时,手里拿着烟,脸上挂着不舍和淡淡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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