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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包利民 北风和雪花携着手,把村庄里的人都赶回了屋里,屋里的火炉或火盆散发着热量,温暖着一年的疲惫。老人们坐在滚热的炕头,衔着长长的烟袋,围着火盆唠着闲嗑儿,开始了猫冬。 所谓猫冬,就是躲藏在冬天里,而“猫”在东北的话里有“藏”的意思。说到猫,老人们在炕头上说得火热时,总会有一只猫蜷在腿旁,发出轻微的鼾声。偶尔耳朵或尾巴轻动一下,仿若驱赶着窗玻璃上正在扑落的雪花。猫也是要猫冬的,它们很沉默地猫着,躲在冬天深处,躲在炕头的人身后,做着无人知晓的梦。 此时的猫,躺在冬天里,躺在温暖里,火炕的热量给它酝酿着一个安全的美梦。它表情惬意,胡须随呼吸起伏,甚至不再蜷着身子,而是舒适地伸展开,就像拥抱的样子。它就这样拥抱着满屋的欢声笑语,拥抱着一个不再忙碌的季节。 我们这些小孩子是猫不住的。从冰天雪地里嬉闹回来,扑到热炕头上,分外慵懒的猫就延续了我们的游戏心思。可是猫却睡得极深沉,把冰凉的手放在它肚皮上取暖,它也没有反应。它也许睡意正浓,没工夫理会身外之事,即使把它翻来覆去的折腾,它也沉睡如初。甚至抓着它的两条前腿把它提起如荡秋千般,它依然阖目无觉。玩够了,将它扔在那儿,它继续睡。它知道在家里,它安全,它放心,所以它睡得死。 猫也有不睡的时候。它会短暂地随着人们的进出而跑出门去,过一会儿,再随着进来的人一起进来。它抖落掉身上的雪,然后跃上炕,卧在它经常在的位置。渐渐地,它身上腾起微微的雾气,半眯着眼睛,看着老人们围坐着说话,看着屋中央火炉中闪闪的亮光。有时它也会蹲在窗台上,透过霜花融尽的窗子,看着雪花一朵朵地扑在玻璃上。 更多时候,猫即使不睡,也是一幅欲睡或刚睡醒的神情。往日里的灵动没有了,每一根毛都放松着,这时把毛线球滚到它眼前,它也懒得看上一眼。就是不知道此刻,一只老鼠活生生地走过它面前,它会不会爪牙毕露。于是我们就对它失去了兴趣,于是它就那样安静地卧着。无论喧闹还是安静,它身前的时光都不会泛起一丝涟漪,它守着自己的沉默。 所以,冬天的猫,大多是安静的。我不知道在很深的夜里,它们会是怎样一种状态。我猜想,在寒冷与黑暗交织的时候,它们也不会像别的季节般,幽隐或穿行于村落。它们也需要休息,需要积蓄力量,需要养养精神,当天暖了,炕头就再也留不住它们。可有时候,我会想念冬天的猫,那个时候,它与我们同在冬天的怀里,离得很近,很近,近得许多年过去,我依然能在梦里看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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