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邢洁
　　从牛牛出生时起,爸妈就和我们同住。12年里,代际冲突与天伦之乐此起彼伏,回忆起来无不化作含泪的微笑。
　　牛牛两三岁时不听话被我打手心,他不喊疼,却一脸疑惑地问:“外公不是不让你打我吗?”外公一天到晚陪他玩,他把外公的话句句奉为真理。我忍住笑:“外公说了不算,你是我儿子,我是你妈,我说了才算!”牛牛没吭声,但他严肃的眼神表示,他对我非常不满意。
　　外婆负责给他洗澡,要他洗的时候他偏不进澡盆,要抱他出来的时候他又说什么都不出来,在盆里爬来爬去,弄得外婆身上又是水又是汗,也洗了个澡似的。
　　一日,忽听外婆大喊:“快叫你妈妈来,打屁股!”我一听就明白了,准是老妈搞不定了,拉我这个“黑脸”出场,立马冲进卫生间,遵旨照着小屁股就是一巴掌。我没觉用力,但孩子娇嫩的屁股蛋上却留下了浅红的指印。
　　牛牛扭头,先是惊讶,然后小嘴一咧。还没等他出声,外婆先嚷了起来:“你干什么呀你,你打他做什么?!”我一头雾水:“不是您叫我打的吗?”“我就是让你吓唬吓唬他,你还真打啊?没见过这么缺心眼儿的,你看看你看看,都被你打红了!”牛牛好奇地看着我们大眼瞪小眼,忘记了哭泣。
　　牛牛上小学后,生活中多了“作业”和“分数”这两样东西。我的脾气越来越急躁,打骂孩子成了家常便饭。谁劝阻我,我就冲谁发火,搞得家里的气氛相当压抑。老人心疼外孙,又不想总吵架,一听我扯着嗓门训孩子,他们要么躲在自己屋里,要么索性到外面去。
　　牛牛没了“保护神”。可是被我骂的时候还是要回头看。“看什么看,没人给你撑腰!”“我不是要外公外婆撑腰,我是不想让他们听见。”说着,他跑过去把门紧紧关上,又怯怯地说:“上次你吼我的时候,我看见外婆在房间里哭。”
　　我的心一紧,半天说不出话。
　　爸妈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。火车快要开时老爸突然极其恳切地对我说:“牛牛是个好孩子,你以后不要再打他了。我就这么一个请求,你能不能答应我?”我很不服:“为什么我小时候您能打我,现在我却不能打我儿子?”“打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。如果你一定要打孩子,别当着我的面,好不好?”他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火爆性子,从没说过软话。此时此刻,他的眼中竟满含祈求。
　　一大早,牛牛急急忙忙赶去上学,我叫他顺手把垃圾拿到楼下扔掉。他已经拎到电梯里去了,却被老爸瞧见,跑过去硬是把垃圾袋夺了回来。
　　在所谓“陈腐观念”的后面,我看到了老人的爱。孩子会被惯坏吗?他会感到无所适从吗?相信他不会。我相信他能在日益复杂的环境中逐渐成熟起来。在成长的路上,每份爱都是祝福,没有是非对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