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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故园记忆】 □路来森 豆花、草虫,两种意象组合在一起,就是一幅图画。 豆花,扁豆花、黄豆花、绿豆花、豇豆花……什么花都好;草虫,蝈蝈、蜻蜓、蚱蜢、蛐蛐儿、草知了……什么虫都行。 花逗虫,虫恋花。豆花上,流淌着季节的光润;虫翅上,闪动着季节的风情。 当年,陶渊明“种豆南山下”,“晨起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,勤苦劳作之余,会作一会儿小憩,休憩间,他一定是多次看到过豆花、草虫的。那豆应该是黄豆,开着黄的花,或白的花;秋阳朗朗地照着,一只蝴蝶或一只蝈蝈,就落在了对面的豆花上;蝴蝶很静,偶或扇动一下自己的翅膀,然后依旧安静如处子;蝈蝈呢?蝈蝈不静,蝈蝈总在叫,还会震动明净的翅膀,反射出一脉流丽的光;那光,像蝈蝈的叫声一般清脆。 休憩在一旁的陶渊明静静地看着。我们能想象得出他那种沉迷的情状:欣欣然,内心充满了明亮的愉悦。豆花、草虫,洗却了他劳作的疲乏;他的心中,荡漾着对田园的爱,勃发起饱满的诗意;于是,他就用一首首诗去讴歌田园,去表达那份田园的闲适。 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豆花、草虫,是入得画的。宋·无名氏(佚名)绘有一幅《豆花蜻蜓图》,画面极其简单、萧疏:豆棵一枝,斜斜立着;豆花,三两朵,白色,半开状态;一只蜻蜓翅翼薄薄,清爽透明;长长的肚腹向下弯曲着,极力保持平衡,想降落在豆枝的顶端。脊背弓起,双翅伸直,处在似落非落的状态之中。 静观之下,我们能感受到豆花的静美、蜻蜓弱小身体上凝聚的力量,还有草虫、豆花间因为短暂距离而生发出的张力、灵动之美。 作者通过一幅画,将瞬间的美变成了永恒。 齐白石擅画虾,于草虫,他亦谓此中“圣手”。举凡蜻蜓、蚱蜢、知了、蝈蝈、螳螂、蜜蜂、蝴蝶等,他都画得惟妙惟肖。 草虫、豆花,齐白石画了多幅,最经典的就是《篱豆花开蟋蟀鸣》。扇面,疏篱几根,豆叶扶疏、叶片极大;豆花几朵,低垂疏疏开放;两只蟋蟀于豆花上方作跳跃或鸣响状。夸大的豆叶让人想到篱笆遮下的凉凉的绿荫,篱笆外,似还有几丛杂草,恰好构成了蟋蟀生活的乐园,蟋蟀的叫声仿佛弥漫画面。每次看这幅画,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故园。 竹篱笆每到夏天就爬满了扁豆蔓,或者丝瓜蔓。扁豆花开,红的、白的、紫的,总会引来众多的蝴蝶或蜻蜓。特别是天热的中午,蜻蜓栖落在扁豆花上,一动也不动。悄悄走近,迅速伸直手指,一下就能捏住一只。晚间,篱笆下的蟋蟀叫成一片,与明月相辉映,田园风情愈浓。于是,豆花、草虫,就不仅仅是一种田园风情,更成为了一种恋土、怀乡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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