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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杨学东 下了公交车,离村子还有四公里。地面上一片迸溅起的水泡,水深的地方没过了脚腕,只能蹚着走。雨点落到伞上,砸得咚咚响,手都觉得震颤。还有风,可能受路边树的影响,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,雨伞一会儿要顶在头前,一会儿又要扛上肩膀,遮挡四面的斜雨。这是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。 忽然觉得耳边静了许多,像走到一堵墙下,风雨骤然被挡住了。抬眼一瞧,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身边,副驾驶的车窗落下一道缝,透过雨帘,看到司机在招呼我。谢天谢地,终于搭上车了。 一拉车门,风和雨先挤了进去,才想起应该把雨伞收拢了再开门。司机喊:没事没事,先上车来。刚落座,发现脚下积了很多水,还有水顺着裤口在往下滴,原来雨衣还穿在身上。紧忙拉开衣链,空间太小,胳膊差点顶到司机脸上,好不容易抽出手来,雨衣胡乱一团,塞到脚下,很不好意思地朝司机笑笑,说了我要去的地方,才看清是一个年轻人,20几岁的样子。 车子启动,开得很慢,雨刷快速摆动着,定是拉到了高档位。我猜司机一定是附近村的,这条路串起了好几个村。年轻人专注地开着车,告诉我他是东营人,经常跑这条路。突然车慢下来,司机有些紧张,迎面一辆大货车,路窄,排水沟被淹没,分不清路和沟,要十分小心。可能是哪家车队的一拨车,连着开过来十几辆,我的心也和司机一样一次次提着。 忽然想,这面包车是不是跑出租的,那种没有合法手续的“黑”出租?也罢,就让他“宰”一次,五十元?不,一百元也情愿。想到这里,心中反倒泰然起来。 车子突然停下来,是来到了铁路涵洞下,桥下的路面一场小雨就能存起一汪水,这会儿水该没至膝盖吧。年轻人动作很快,一开车门就撑开一把伞,三两步跳到洞前,挽起裤脚下水试了几步,跳上车来冲我一笑,“水好深,试试吧!” 车子缓缓下了进去,能听到水浪拍击着车体哐哐作响,如果打开车门,水会涌进来。车子这时猛然一颠,熄火了。我的心跟着一悸,水要倒灌进机体内,打不起火可就麻烦了。年轻人赶紧启动,火又打着了,油门一踩,车子从涵洞冲了出来。司机说经常跑这条路,这话不对,涵洞下的水泥路面多年受车辆的碾压,有一处形成了两个坑,常跑的司机会不知道?要是知道,就不会在这里受阻熄火。 村子到了。刚要开车门,司机一指雨衣:“穿好再下车。”雨衣穿好,才想起付钱,刚要拉开衣链,司机一把捂住我的手,“不要钱,顺路捎你一程。”手僵在了胸前,司机轻轻把我一推,“外面雨大,当心。”我贴在玻璃上忙喊:“前方有两条路,走右边的,左边的行不通。”司机指指身后,“我要折返回去,走刚才错过的那条路口。” 面包车调了头,司机把手贴在玻璃上朝我示意,很快消失在雨幕中,只看清车牌上两个尾数“28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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