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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肖胜林 小河弯弯,穿村而过。河不宽,六七米的样子。夏天,一场雨赶着一场雨,河水漫涨,微浊。鸭子在水里追赶,欢快地叫着;白鹅肥硕,浮在水面,悠闲自在地慢游,似绅士。 河岸上有三五棵槐树,粗壮;也有歪脖的榆树,树冠几乎挨了水面。多的是柳树,绿柳垂丝,笼着浓荫。一树树,都响着蝉鸣。 夏燥,河边却清凉。树下常有老太太坐着,拱着腰,编蒲扇。碧绿的蒲叶上下翻飞,如舞蹈。老伴儿呢,置一方桌于树下,沏一壶茶。巴掌大的收音机放桌上,调出京剧吕剧黄梅戏。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唱着,老头看看河里的鸭鹅,看看专心编蒲扇的老太太,许久,才喝一口茶。 时常,有收粮收破烂儿磨剪子戗菜刀的转到河边。他们近水洗了手,打过招呼,坐下来,讨杯茶水喝。 河面上,天天有蜻蜓飞着。蜻蜓身子碧绿,鼓着绿宝石般的眼睛。蜻蜓贴了水面,忽快忽慢地飞,自由自在。有时尾巴轻点了水,飞出去几米,又点了水,乐此不疲。这种绿蜻蜓被叫做“官蜓”,它们只在水面盘旋,极少飞到岸上来。只是偶尔,有那么一只蜻蜓飞倦了,停在了靠岸的蒲叶尖上。 有孩子在岸边团泥蛋儿,看见蜻蜓落下了,便屏了气,蹑手蹑脚靠过去。蜻蜓浑然不觉,双翅平展,头几乎抵在蒲叶上。似乎触手可及了,孩子伸出手去,迅速捏向蜻蜓翅膀。 蜻蜓在孩子手指要碰到翅膀时,仿佛一下子醒来,翅膀一振,眨眼间,由岸边的蒲叶飞到了河中间的芦苇上,又停落下来,徒留孩子,站在岸边,怔怔地看。 河面上有淡淡的雾气起来,那蜻蜓渐渐儿隐在雾气里。 日头慢慢到了西天,暑气渐消。岸边的小路上,飞来了红蜻蜓。起先三五只,没注意间,就有了三五十只。红蜻蜓比绿蜻蜓小巧,夕阳里展着透明的翅膀,在小路上空逡巡。 孩子们拿扫帚扑蜻蜓来了。蜻蜓就在孩子身前身后款款飞,有的还悠然飞过孩子的脚面。孩子举着扫帚,看准了一只,扫帚没落下,蜻蜓却轻盈地飞远了……孩子只好左一扫帚,右一扫帚,乱乱地扑,终于看见一只被按在扫帚下,待轻轻拿开扫帚,蜻蜓却不知何踪,扫帚下空无一物。 孩子却不失望,依旧抡着扫帚,还要喊:“蚂螂蚂螂来呀,我给你穿花鞋呀;蚂螂蚂螂去呀,我给你穿花裤呀。”红蜻蜓是被叫做“蚂螂”的。 孩子喊声清脆响亮,随着几缕清风传满了小河两岸人家。 两岸人家,院子里都会种一畦韭菜,一架黄瓜。韭菜绿油油,黄瓜顶着金黄的花儿。菜园里有人蹲着拔杂草,夕阳隐去,苇笠从头上摘下,随意挂在架黄瓜的竹竿上,拔会儿草,抬头,看一只红通通的蜻蜓落在了苇笠上,一动不动,睡着了吧。 暮色上来,炊烟袅袅。鸭鹅归家,蜻蜓也不见了踪影。小河里响起了蛙声,那边一声咕,这边一声呱,咕咕,呱呱,说着情话。 孩子总会捕到两三只蜻蜓,小心地捏着翅膀,回家,把蜻蜓放飞进蚊帐。他们总以为蚊帐里有了蜻蜓,便没了蚊虫叮咬。于是,晚上的梦也做得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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