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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白芸 我是无意中知道这个渔村的,它是最接近胶莱运河入海口的一个村庄。再往北,渺无人烟。 朋友们去拍鸟,我不拍,跟着玩。拍活物需要等待,有时一等一上午,也不一定能等到想要的那个生态场景。除了观鸟,我也喜欢观察花草,听风看云。等到都看倦了,我就到附近一个小村里去转。 这里的居民早年渔大于耕,因为海上作业风险大,收入不稳定。现在村民特别是年轻人把靠海吃海的老传统丢了,到镇上或城里的工厂打工。 转了半个村庄,没发现一个人影儿。除了村外辽阔盐碱地上高高矗立的风机发出呼隆隆声响,以及沿海独有带着咸味的风,再没有一点响声。我不知村民的生活是怎样的状态,我想找出渔村与内地村庄有何区别。 看到了!好几户人家的院墙上镶嵌着零零碎碎的白色贝壳。仔细看,那些贝壳已被日晒风化得完全没有了纹理,是失却了原貌的漂白,掺入沙砾打造成坯,而后成墙。这是沿海民居的建筑特点。 走到一个胡同口,忽然听到一阵笑声。转出来,见一群老年人聚在那里,我走上前去。 不是他们村的人,他们必然问“哪里来的”,我答了。 又问:“来干啥呢?”我说:“朋友到河滩拍鸟,我没事四处转转。” 又问:“拍鸟干嘛呢?干嘛要拍鸟呢?”言下之意,拍鸟到底有什么意义?有什么用处?吃饭,是为了填饱肚子,好理解。至于拍鸟,我觉得一句话真难以解释,只笑笑搪塞。 他们问得直接,碰到我不回答的,也不穷究。 通过之前观察,我发现渔村附近鸟类很多。有些鸟窝就在田间地头的树上,有一种叫“中华攀雀”的,筑在垂得很低的枝梢上,村民田间劳作之际,伸手就能抓到,不小心的话甚至能碰到脑袋上。可是显然,他们都没有伤害过它们,因为乡间道路两侧的桑树槐树上,随处可见这精致美观的“靴子”窝,被称作“鸟类建筑师”攀雀的杰作。还有更远处的河滩及田间,多种的鹬、鸥、鹭、斑鸠、野鸡、白头鹎,此起彼伏,冷不丁就亮一下你的眼。 渔村等于划下了一根分界线,像起着一个地标建筑的作用:胶莱河水流到这里属于咸淡混合;植被、昆虫等野生物类呢,这边还很丰富,越往北则越是单调;路呢,好多修到渔村也就终结了,人们现已不大需要走到更深处的海边…… 我跟老人们聊那些鸟儿,还带了鼓励性的语气夸赞说:“咱们都把它们保护得很好呀。”老人们好像并不以为然:“哪里保护啦?有谁保护了吗?从来都是各活各的。” 真理总是在最自然处深藏。我听了这话深受触动。渔村一代一代的人,并没有去刻意保护那些鸟,当然也不曾伤害,他们只是远离、无视,让它自生自灭。对于除人类之外的物种来说,人的这种态度才真正是最大的护佑和奖赏。记起台湾一位女作家的那句话:“关心是问;有时候,关心是不问。” 我还想鼓励表扬人家呢,我为自己的狭隘思想而惭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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