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白龙刚 老话说“春困秋乏”,随着年龄的增长,春困愈发严重,还伴着“春馋”。 早春的气息,连酥软的泥土都透着新鲜的芳香。各种家菜、野菜都迫不及待地探头探脑——毛茸茸的小荠菜,铜钱般大小;紫红的苦菜芽儿让人垂涎;小野蒜孕育着白嫩的茎块;篱笆菜园里越冬的蒜苗、菠菜……无不撩拨着我贪婪的食欲。 我最想吃的还是春来的第一刀韭菜,准确地说是新韭饺子。 记事起家境就很拮据,吃顿饺子是对平素生活隆重的改善,而新韭馅的饺子更是饺子中的上上品。 每次包新韭饺子,母亲总要做到极致。要选个天气晴好的中午,因为阴雨天气柴草受潮,不利于煮饺子;也不在晚上包饺子,因为我会吃得很撑,母亲说吃撑了马上睡觉不好。 韭菜长到一拃左右适时割下,取两三枚鸡蛋,在沸油中翻炒至金黄,用锅铲打碎成丁儿,倒进切好的韭菜里拌匀,翠绿中便盛开了灿黄的繁星。这时候,韭菜与炒鸡蛋的香气已经充斥到屋里的角角落落。我像只馋猫儿似的守在锅灶前,等待着那一盘属于春天的鲜香。 我自幼体弱,这让母亲一直很愧疚,说是因为小时候缺营养所致,她常常时不时地叨念:想想那时候真傻,自家鸡下个蛋也不舍得给孩子吃,还给卖了。 其实我知道,那时家里是真的穷。几只母鸡下的蛋都要攒着,凑足二十或三十个就拿到集市卖掉,换一点零用钱。家里更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点心或者别的零食。多亏母亲心灵手巧,常利用有限的食材做出许多美味。如这新韭饺子,即便不用虾米,也是鲜香无比。 吃新韭水饺成为我们家春天里一个例行仪式。母亲把手艺亲传给两个儿媳。 有一年做新韭饺子,母亲指导两个儿媳调馅,饺子上桌后我第一个吃出了异样的风味,母亲嗔怪说,看你那嘴有多刁!我对于母亲的新韭饺子有一种超物质的感应,这是烙在灵魂里无法表述的印记。 父母健在是极幸福的事,可以始终享受到宠爱,自己的慵懒也总有最温暖的避风港。 有一天下班后,我不自觉走到小菜园,看着塑料膜下覆盖的韭菜,对母亲说:“妈,那些韭菜可以包饺子了。”母亲笑着应承:“瞧瞧你,多大的人了!再等几天吧,下周五孩子都回家就包。” 母亲是在惦记她在外读书的孙辈呢。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