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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建云
在外久了,每次回家住几天,目睹父母和村里人的生活,我的心便会慢慢沉静下来。就像最近爆火的视频《回村三天,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》一样,回家,成为治愈我精神的良药。 父母八十岁了,夏日的早晨,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天亮即起床。父亲会去菜园里或地头上转转,摘把青菜,拔捆青草,青菜人吃,青草鸡鸭兔吃。 这几年村里的土地流转了,每家的菜园和土地都很少,但就算没有任何事,父母也是天亮即起。当然,整个村子都是这样。每天早上四点多钟,后街邻居家的大门就响了,然后会传来鸡鸭争抢食物的声音,邻人相互打招呼的声音,摩托车或拖拉机发动远去的声音。我回家的当天傍晚,村里的广播喇叭在吆喝:“明天上午做核酸检测,全体村民做核酸检测。”等我次日早上六点半去的时候,看见桌上的一张登记表格已经快写满了,全村人几乎都已做完核检,该干啥干啥去了。 村子很小,人口很少,年轻人都去城里了,村里常住的多是老年人,也就百来户。农村的夏天,基本没有多少活计,母亲会跟我唠叨村里的各种人事:晒干的艾蒿叶子一元钱一斤,附近山岭上都被割得差不多了,有人开着三轮车去十多里外的山上割,还有人为此摔伤了腿;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前一天还去山上放羊,第二天却得了一场急病不治而亡;春天的时候村里来了一批种树的活儿,树苗需要从平地人工拖拽到山上,然后挖树坑栽好,干一天能挣一百块钱,男人不在家,多是女人干,有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连干了二十天,直到那批活儿结束,把挣来的钱全部打给了在外上大学的孩子;村附近的石材厂都搬到工业园去了,工厂离得远,时开时关,男人没有活干,就去七八十里外的城市打工,一天来回一趟;女人也去几十里外的种植园找活干,摘蓝莓一天摘上百斤…… 在母亲絮絮叨叨的讲述里,我感到汗颜。村里人每天都在劳动,每天都在流汗。而我,多少次抱怨工作忙和累,又多少次在自以为是的忙和累中躺平甚至摆烂。一边在标榜人生要活出意义和价值,一边又在百无聊赖的光阴中虚浮与放纵,该做的事不做,该读的书不读,放假时更是黑白不分,过得晨昏颠倒,但又总能找出理由安慰或搪塞自己。 相比老家的父母乡邻,我所有的忙和累,都是虚无和矫情。其实农村里有很多勤于劳作的人,虽然他们不是天才少年,也不是能工巧匠,但他们都是治愈我们精神空虚的良药。我们之所以会被他们治愈,就是因为在外活得太虚无太缥缈,我们常常没有付出脚踏实地的努力,却总是念念不忘投机取巧的成功。 刘亮程在《今生今世的证据》一文中说:“当家园废失,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路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。” 回家,可使我找回战胜虚无的力量,提醒我踏实走好当下的路。 老家,那里有曾经的我,有我另一种最大可能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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