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李欣 那一年,父亲第一次在餐馆里吃到火锅。他很惊异:菜与肉的杂煮在酱料的调拌下竟如此之美味! 于是乎,在回家的路上,父亲便开始琢磨如何让妻女们亦能饕餮一番。 第二天清早,父亲去县城照应自己的电器维修店。临走时,他摸摸我的头,神秘地说,闺女,今晚爸爸给你弄好吃的! 每逢得到父亲这般主动的许诺,我便会在黄昏时分等在长长的巷子口,期待着父亲嘉陵摩托车的“突突”声,仿佛每一寸空气中都荡漾着我兴奋的心跳。 那是至今都让我回味无穷的幸福。 父亲雄赳赳气昂昂地载我回到家,一样样拿出兜子里的菜,吩咐母亲去洗。他则将蜂窝煤炉子搬到客厅中央,把小小的鼓风机安装到炉子的风门处,蜂窝煤的火焰便一下子飞腾起来。然后父亲将炒瓢接满水,搁到炉膛上。 作为父亲忠实的小跟班,我殷勤地泡上他最喜欢的茉莉花茶,在他忙碌的间隙送到他嘴边。 “噗噜噗噜……”炒瓢里的水开始沸腾了,蒸雾缭绕,晕染出时光的恬静。母亲的菜也都洗净切好盛放至盘中,水珠自茎梗滑落,在盘中映起万道金光。而父亲,则将两大袋酱料分添到五个碗中,再舀上麻汁,让我用筷子搅拌均匀。 准备工作完成后,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炉子边,父亲将菠菜、粉丝、豆腐等统统放进炒瓢里。青翠的绿叶在锅里立马蔫儿了,可绿意仍存,粉丝和豆腐则沉入锅底,用“咕嘟咕嘟”声宣告它们的存在。我们人手一碗调料,眼巴巴地盯着父亲用筷子在锅里搅拌。终于,父亲一声令下,开吃! 热乎乎的菜咸香无比,我们仨都顾不上说话,边吹边吃。父亲盈盈笑看我们的吃相,说先吃点菜垫垫,马上就要涮肉了。 被切得薄如蛋卷的羊肉片红白鲜明,待肉片翻了个滚儿变了颜色后,父亲便快速用小漏勺捞起放进我们碗里,那松软鲜嫩的羊肉片,怎么那么香呢…… 那是1988年,我第一次吃火锅。 疫情期间宅在家里,突然想吃火锅,关于父亲的“炒瓢火锅”就那么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。阳光灿烂的午后,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,问他可曾记得“炒瓢火锅”。父亲笑着说当然记得,他还记得调料的牌子是“久久”呢。 电话里,父亲爽朗地笑着,我眼前闪现的依然是他年轻帅气的样子,可如今他已年过七旬了啊。 或许是身上披满了灿烂阳光的缘由吧,感觉心里好暖。
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