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张志强

　　5月1日到6月1日之间,除了国际劳动节和国际儿童节,中间还有一个母亲节是不能忽视的。这个儿童节,想谈谈母亲。
　　劳动节、母亲节、儿童节,这三个节日的排列,冥冥中似有深意——透过给你生命、抚养你长大的母亲,能看见母亲的辛劳吗?
　　用几首诗来看清这辛劳吧,先从《诗经》开始。《小雅·蓼莪》: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。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。蓼蓼者莪,匪莪伊蔚……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。拊我畜我,长我育我,顾我复我,出入腹我。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
　　莪,环根丛生,俗名抱娘蒿,香美可食。是孩子长大成材且孝顺父母的象征。作者惭愧自己不是莪,而是蒿。蒿,散生,粗恶不可食用,是不成材又不能尽孝者的象征。《蓼莪》的意思是想起父母的辛苦,感怀父母养育之恩像苍天一样广阔无边,怅恨自己不能报答万一。
　　母亲养育儿女有多辛劳呢?说到分娩的苦,被誉为舞台上的哲学家、心理戏剧鼻祖的欧里庇德斯曾借美狄亚之口说:“我宁愿提着盾牌打三次仗,也不愿生一次孩子。”注意,古希腊的美狄亚可是坚忍无比的钢铁女人,分娩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经历,不言而喻。
　　到了抚养孩子的阶段,如果是全职妈妈,照顾孩子比上班更累是众所周知的事——这里的上班,是那种累到脱发的24小时的上班。如果是边上班边带孩子的职场妈妈呢?
　　出版于三十多年前广受好评的《职场母亲不下班》这本书中,作者指出:“边工作边养孩子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。一个小家庭的家务工作量会随着一个孩子的到来,呈现指数增长。”书中一个统计数据显示:职业女性平均每天从事家务劳动的时间为3小时,而男性只有17分钟；职业女性平均每天单独陪伴孩子的时间为50分钟,而男性只有12分钟。将职场有偿工作、家务劳动、抚育孩子的时间加在一起进行平均和估算,女性每周的劳动时间比男性多了15个小时。换算一下,职场妈妈一年的劳动时间比男性多出整整一个月。母亲,无论专职全职,都没有下班这回事。
　　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这八个字,不就是孟郊《游子吟》中的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吗?从《游子吟》中的草,想到白居易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中的草。青青芳草,为何要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?为何要侵古道,接荒城,凌绝顶,遍天涯,与海波、与青天同碧,比燎原野火更猛?只为春晖无极,寸身难报,所以化身无数；因为寸步难行,所以把自己交给飞鸟,交给东西南北风,让自己遍地生根,遍布天涯,以连天晴翠,报慈母恩德。
　　凡春晖映照处,便有报答春晖的寸草之心,一身难报,百身同报,一生难报,生生为报。至于兰草生于幽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,脉脉以帝王之香和绝世之姿对春晖的报答,与每一棵最普通的小草并无不同。
　　陆游有《梅花绝句》:闻道梅花坼晓风,雪堆遍满四山中。何方可化身千亿,一树梅花一放翁。其中“何方可化身千亿,一树梅花一放翁”是名句,爱梅而至于恨不能化身千亿,陪伴每一树梅花,爱梅之深切,不亚于梅妻鹤子的林和靖了。但对我而言,更让我感动的,永远是白居易和比他年长20岁的孟郊的“合作”,是诗中那为了报答无限春晖而化身千亿,连天彻地的青青芳草。
　　在儿童节的这一天,又会想起母亲节。盛夏时,当你驻足俯首看一株夏日小草的时候,看到草叶上的无限春晖吗?